「苦路」懸謎—陳龍斌牧師/博士

「苦路」懸謎—陳龍斌牧師/博士

「苦路」,顧名思義,令人遙想耶穌一步一步蒙難,經畢世途。然而,耶穌受難當日,門徒根本料想不到,誰也來不及步步紀實。姑勿論《馬可福音》、《馬太福音》、《路加福音》,抑或《約翰福音》,皆為信仰群體之集體回憶。單憑四卷福音書,世人欲尋根問柢「十四站」之由來,其實難以追本溯源。

然而,久經聖餐,恆讀聖書,信仰群體自自然然孕育「記念」之情操,毋忘恩主以身殉難。觀乎歷史,「苦路十四站」之萌芽,必然生長於「朝聖」傳統形成之後。公元二世紀以來,殉道者日漸增多,信眾遂萌生弔唁追思之舉動,前仆後繼,寫殉道者的傳記文學可為助證。約十五年前,我曾參與特拉維夫大學和海德堡大學合作的考古項目,於耶路撒冷古城外不遠處的拉結山(Ramat Rachel),得見二世紀的小型朝聖遺址。即便如此,步步重踏「苦路」,開初尚未成為教會風尚。再細味初期教會的文獻古卷,早於三世紀的亞歷山大教父俄俐根(Origen),或稍後四世紀的拉丁教父耶柔米(Jerome / Hieronymus),均論及朝聖之旅。不得不提,基督信仰,建制為國教後,君士坦丁大帝之母凱倫娜(Helena)得其子鼎力襄助,大興土木,於聖地耶京處處建設,方便朝聖者默想禮拜。相關事蹟,史家優西庇烏(Eusebius)之鉅著《教會歷史》,以及安波羅修(Ambrosius)筆下的《論狄奧多西的去世》,皆多有記載。這些物質文化,盛載當代人的非物質文化;有見及此,以耶穌為中心的「苦路」至少漸見雛型。四世紀中葉,先有《布狄伽拉遊記》(Itinerarium Burdigalense,又稱《耶路撒冷遊記》),至四世紀末,《前往聖地朝聖遊記》(Peregrinatio ad loca sancta)接著面世;兩者分別都描述朝聖者之聖地遊踪。捧讀古書,緬懷苦架,真摯朝聖,溢於言表。朝聖之心,催生日後的「苦路十四站」。滄海桑田,教會一次又一次演繹「苦路十四站」,會否淪為東施效顰?一切全在乎我們:我們有沒有回歸敬虔的心思呢?

「苦路」,拉丁原文是Via Dolorosa。Via翻成「路」,Dolorosa直譯為「苦」。其實地上本沒有「路」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「路」。一代又一代人,不是肉眼先看見耶穌往昔走過的「路」,而是心眼決意步主後塵,效衪吃「苦」,久而久之,逢山開路,便闢了一條敬虔者的Via Dolorosa。起初,原沒有站,只有路線而已,終點想當然是「聖墓教堂」(Sanctum Sepulchrum)。隨著中世紀的教會內部分裂,兩邊信眾各走各路。到了十六世紀,才恢復較為統一的路線。直至十九世紀,教會才漸漸設下十四站:步步踏上苦路,九站在途上,最後五站設於「聖墓教堂」內。究竟「聖墓教堂」真的由凱倫娜籌建嗎?我們確實無從稽考。不過,據十九世紀出土的公元六世紀之古耶京馬賽克鑲嵌地圖(Madaba Map),昔日的朝聖者清楚可見圖中的「聖墓教堂」。自從四世紀(最遲六世紀)有了這座地標,基督徒便開始了求同存異的拜苦路。這座地標,啟蒙了歷世歷代的敬虔者,讓大家一起尋找心中的「苦路」。時移世易,我們的善樂堂又如何幫助各位重回成聖的正軌呢?就由善樂餘民,齊步走出一條我們自己的路,甘苦與共。

依天主教傳統,「苦路」合共「十四站」,分別為:第一站「耶穌被判死刑」、第二站「耶穌背負十架」、第三站「耶穌首次跌倒」、第四站「耶穌遇上母親」、第五站「西門被背苦架」、第六站「女子抹耶穌面」、第七站「耶穌再次跌倒」、第八站「主安慰眾婦女」、第九站「耶穌三次跌倒」、第十站「耶穌被剝衣裳」、第十一站「耶穌被釘十架」、第十二站「耶穌喪命十架」、第十三站「耶穌軀體下架」及第十四站「耶穌被埋葬了」。其中十三站,皆多少有《聖經》依據,盡顯歷代聖徒尋真之心,且竭力連繫初期教會的集體回憶。唯獨第六站,學者找不到《聖經》的歷史參照,福音書內並無任何「維羅妮迦」(Veronica)的篇幅。也許,相關傳說的歷史雛型,最早只能溯源自基督教典外文獻(參考:the Epistles of Jesus Christ and Abgarus King of Edessa)的類近形象。觀乎此,第六站可有可無。不過,基於尊重歷代教會傳統,我們保留它,亦無傷大雅。反正,留下「維羅妮迦面紗」,旨在提醒大家「愛」之記號。換句話說,聖而公之教會內,聖徒相通,善樂人當學習尊重無傷大雅的差異,但同時堅持尋回耶穌真相的記憶,即使不可為,也要為之!

不必再多說,坐言起行,還看今朝的「苦路十四站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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